∷慾望の都市∷

想用文字去品嚐生命歷程裡的那些飄泊的歲月，那些煙風的過往，也許這話有些矛盾。確切的說應該是以文字去重述當時的心境。在某種意義上說，我特別需要文字去鋪陳蓄在心底裡的雜念。我需要文字作為情感的載體，不是因為文字可表現某個固定對象，可指涉某個具體事物，而是可以讓心緒在筆鋒運轉的字裡行間停駐，倘徉反覆品味和描摹，就像站在當下的路口，眺望那些雲深不知處的前塵風景。在那兒總有些莫名的東西籠罩在時間和空間之上，循環重複著得與失，興與謝的古老遊戲。

以上所敘的便是對那些非常時日的嗟嘆嗎？也許此時的思緒與思維只是暫時受到善感定式所有，也只是這一刻對逝去風景的回首欣賞。一刻過後是一陣的品味。品味過後便是無言的默嘆了。「夢斷雲霞千重嶺，空懷煙靄一道江。」這詩很好的道出了漂泊的過程。對於「飄泊」這字眼，我潛意識裡對它是有些牴觸情緒的，這詞有著種一無遮掩的潦落且悲涼的沁寒氣息，撲面而來，少了些溫情的粉飾。所以不妨把「飄泊」這簡陋的外像矯情地妝成「飄逸」這富麗的扮像罷！飄逸這詞可抒懷亦可恣肆，更有著虛張聲勢閒情的隨性飄灑。飄逸在滄涼的背景裡有著絲溫馨，將那些煙風霜雪的心事都凝在裡面，搖搖曳曳在萬丈塵世裡欲訴還休。

惆悵的心懷，空落的情致寂廖地隱在不羈飄灑的後面，身有所托魂無所依的孤單，似有所期實無所企的迷憫，皆拋於飄逸這看似瀟灑的詞句裡了。心緒在喃喃覆覆的言訴裡遊走著，有著種無形的沉重感。這難道便是真的我嗎？我竟自有些呆楞了。似我非似我又待如何？又能如何？這箇中的與否自是不必去理會的。只是一種無著無落無奈，帶著些小小的悵憫，不顯山露水的滲入到內心裡去了。

是什麼謀殺了初始的稚真情懷？骨子裡那份對生活充滿虔誠和熱望的心態又去了哪裡？這固執的疑問困惑纏繞著內心，難道被迫隱藏我的人生不能更鄭重些、更莊嚴些、更豐富多彩些了嗎？難道我真的無法自由活躍在熙來攘往的紅塵中，只能被孤獨的禁錮在心靈裡，流放在文字囈語間嗎？回味著人生裡的幾場遷移，沉浮，悲歡，年紀輕輕便上路了，總是在顛沛，總是在飄泊，卻又總是脫逃不了。在「雞鳴茅店月，人跡板橋霜」裡披日帶月曉行夜宿。遲疑的想回首，卻穆然看見那晨昏都顯得有些不規不矩。美好的嚮往和渴念與現實的巨大落差，孕育著愀然泣下的衝動。徘徊在異鄉，心在疲憊里長久的跳躍。一路轉折北上，一如人生的樂章從雄渾的起始裡切換進纖弱的渺然裡。偶後，再三來來去去裡銳化了一些感覺又鈍化了一些感覺，浮沉無定的足跡揉和著閃電虹霓般瞬間美感和夕陽沉淪般滄桑感，心緒在其內被揉勻揉醒由漸悟至頓悟，強烈而又恍惚……

此時在溽冬淫威下的北端，一切都是凍冰且苛烈的。冷寒漫漫無期，濕悶揪心，日下如灼霜。我是從什麼時候起，就總是慌忙的逃避鋼筋水泥的包圍，已經無從分曉了。那些聳偉的高樓，那些眩目的霓虹，那些喧囂的人潮，就像一幅幅斑斕的膠帶，定格了無數同樣飄泊在外遊子的目光。也許他們想和這城市同化僅僅只是為了求得方歇息的土壤，求得絲孤獨裡溫暖的慰籍。可至少內心裡還是明白這斑斕的膠帶是心所不能溶入的，僅僅能做的只是個觀賞者。在這斑斕色彩背面的黑白色，才是生活的主題。其實自己再清楚不過自己了，骨血裡流淌著的都是浮沉不羈的情懷，是一個真正的浪跡天涯的遊子。

寫到這裡，我心裡開始難過了。我的筆尖已經對悲情遺忘了很久，一直努力地以文字勾勒出一方淡定的淨土，一方遙遠，一方令自己感動且價值深刻的天地。是的，淡定的情懷不僅僅只是種文字的簡單鋪陳。若是想突出淡定這字眼兒，我大可在開篇不久就筆鋒一轉開拓出那些有關於淡定，有關於真、善、美的美好字眼的。但是，嚮往渴念達到的心境並不能代表主觀的唯心論。難道搜索枯腸妙筆生花寫盡人生虛無的美好風采，寫盡淡定的情懷，就算獲得了在豐富多彩生活表像下的真實和意義了嗎？

在飄泊歲月裡靜默的盼著，希望自己可以重新燃起，剷除這種居無定所的日子。然而在變化不定的時空裡能迅速定位，談何容易？即使有著暫時的定位，也會被無常如大浪淘沙般沖走直至銷毀。在這樣的沖刷裡，連自己心中那根熱望不息的弦也在腐蝕著、生銹著。然我得到了結論：不會有一個人能永遠與自己同行的！在那些生命歷程裡深紅，淺紅紛繁不一的色彩，在飄泊的驛路上紛紛攘攘人群中，漫天匝地。此刻我手上拿捏的一枚色彩，在戰戰兢兢的瑟縮裡出沒的散發嬌渦著……而驛路的盡頭，無數的香百在時光裡款款搖曳著，花瓣隨風四濺，彷彿是奠祭飄泊歲月的輓歌，滄涼裡透著幽幽然的冷香……

平生事，此時呆滯，誰會憑欄意？我也是個性情極易生嗔生痴之人，直到近日方才漸漸淡漠起來，看看以前的文字，有些覺得已頗渺茫恍若隔世。莫非這就是心境日趨老態的表現嗎？那些無做作的愛與恨，無刻意的堅持或放棄，都成了過往的流水。那不屑溶與世的純澈情絲生活，都堅持做了俗世的奴隸。走到了生命旅程的某一點，這某一點上青翠漸減，只有著平淡無奇的黑白色，熱望憧憬在這某一點上消逝了。那些自認為解決不了的迷和障，在身臨切近裡也早已不知不覺的走過去，什麼也沒看見。今是而昨非？昨是而今非？念及與此，心懷遂坦然下來了。

人都是有弱點的，我的靈魂深處隱藏著桀驁不馴且孤傲的人生情懷，在風塵的旅途上吟奏著鄙視陳規，執著於自由的驪歌。這歌裡沒有齷齪虛榮和庸俗。即便是在最怯懦的時刻，也依然堅守著自我的尊嚴。最執著於自由的人，所受的衝擊往往比安於現狀的人多得多，豐富的情感造就了極其敏感的個性，故而比旁人更脆弱。也正因為此刻敲擊出的文字像把犀利的解剖刀，剝去斑駁的外殼直刺靈魂深處，因而自身的弱點就更無法遮掩，兀然赤裸在眾人眼前，我不敢說自己的情感，感覺意識是居於一般人之上的，最高的深沉往往是無言的。我只是在唧唧復唧唧甘苦寸心知的歷程裡，以一種不自禁不節制的姿態，敲響空曠死寂心靈裡的回音，在一次又一次的回首裡，徒勞的去尋找逝去的根和嚮往的歸宿。

問津，可使心靈得到最終憩息的歸宿到底在哪？我無從可知。鍾擺反覆搖晃歸不回原位是件極難受的事，悠悠晃晃，閃閃失失，五年，十年，二十年，是否會從青青子矜飄搖到霜鬢老者？我想即便是這樣的結果，我的人生依然是無悔的，那麼無憾呢？我不能肯定回答自己，只能說大概是沒有的。尤其是一顆佈滿風霜敏感的心。遺憾只是不示人，不輕易示人，或曲折變形地示人罷了。

飄泊歷程不以得失計，過程也只是零零散散的生命體驗。思鄉古老的情感，箇中的酸甜苦辣，催開了此刻筆端下的叨絮之言。一些已逝的不泯情感人生和記憶，全且讓她們在文字的流淌裡保持著青翠鮮活的色彩和不謝的芬芳氣息吧。

後記:

既然選擇了流浪，便流浪一生；既然選擇了漂泊，便漂泊天涯。我堅定地走向遠方，因為遠方有夢。